天才不見了

有天,我們發現自己的天才不見了,對鏡子裡的自己大失所望時,一定希望洗臉盆裡熱水騰上的薄霧迅速把自己的臉給掩蓋。

昨天陪孩子去買樂高的時候,突然想起小學同學「明治」。關於他的最後消息,是他弟弟來我家買文具時聽到的,他說我哥整天都在打麻將,生活墮落的很,他弟的表情演著一種輕蔑。他弟叫什麼名字,忘了;現長什麼樣子,也忘了,畢竟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。記得小學三年級前,每個星期三下午放學後,把書包放好後,直接去明治家。他家挺矮破的,又暗,唯一會發光的,是那一盒又一盒的樂高。我常和他們兄弟倆窩在,那暗暗只點上一盞小黃燈泡的閣樓上,看他們兄弟組合出一個又一個場景來。在那閣樓,我只是坐著看,沒動手參與,從小性個內向,不是我的東西,不敢碰。也不是害怕的緣故,而是不想讓別人看見拙笨的樣子,我要保持全班成績第一,萬年班長的形象,不想面對別人的輕視。

他們在“豆”(台語)樂高的過程,總是不太搭理我,埋著頭找他們要的零件,一個接一個地拼上。當兩人需要同一個方塊時,明治就會用拳頭直接揍他弟弟,他弟弟沒有一次能搶到他要的東西。他弟弟通痛挨一拳後,就直奔樓下,坐在椅子上哭,哭到他們的母親從自助餐店工作回來為止。他們的母親比明治更強捍,一有爭執,就直接把兩人打上一頓,禁止他們今天再玩樂高。我常常就這樣,在一旁目睹他們家的一切,靜靜的,我不發出聲音,就好體察不我在這屋子裡,而他們卻是那麼聲斯力竭地咆哮。我真懷疑,我小時候只是一抹幽魂,不曾存在過。

其實我是存在的,當他們不能再玩樂高時,明治兄弟就會約我到他們家前的空地打棒球,把報紙折成的手套,每人撕一部份的測驗紙揉成球,用像皮筋牢牢綁緊,這些像皮筋都是他媽媽從自助餐店每天包便當回來所剩的。我們會再找5個鄰居一起來打球,4人一隊。受限於空地太小,只玩本壘、一壘、三壘。對了,球棒是我們去撿來的樹枝或鐵條。你知道,這很快樂的,我們那個年代雖然有安親班,但上的人不多,很多空地廣場上都是小孩的笑鬧聲,這聲音在台灣的都會區大致已絕跡了。還記得,明治每次上來打擊時,我們都會跟他弟弟唱一首廣告歌:「明治的寶寶,你在做什麼?喔………在噓噓,媽媽希望你,尿的好,尿的快。」其實原版是「喔……在學站,媽媽希望你,長的好,長的快。」我還記的那廣告的媽媽看著正在學走的小孩的幸福神情。如果明治當上了職棒選手,我一定會動用關係,要求球團把這歌當成他的出場樂,當每一次拎著球棒站上打擊區前,聽到這首歌時,我想明治會想起那群用歌來羞辱他的球伴們。明治的內心是多麼渴望打全壘打。

堆樂高和堆麻將看似也沒什麼不同,有人說那都是積木。小時候的明治對樂高是有一份天才,但他不再堆樂高了,已經開始堆麻將,這是不是跨入另一種天才領域?現在無聊的時候,我常常在朋友家看別人打麻將,像小時候看明治堆樂高那樣,玩的人都會全神貫注。這個時候,總會想起小時候在明治家像遊魂的感覺。但現在我不再只是旁觀他人,只要一有空位時,也想當那個堆樂高的……不,是堆麻將的天才。

後記:生活是壓迫天才的開始,曾經覺得自己是有寫作的天才,不過那只是覺得而已,畢竟我已好一陣子沒寫了,一昧在生活的迴圈裡輪回、麻痺。重覆每天上班的路、開啟辦公室的電腦、癱瘓在電視前的沙發上。不知道天才還在不在?需要寫一篇短短的小說來敲敲門,來看是不是「天才不見了」?

又是發昏的撞擊

這山路不好走,特別是在炎熱的下午,四周的樹都快要燒起來,昏昏的頭,看著樹上的每片葉子都像點著火的小炬。即使是騎著機車,故意加快速度,那風還是火熱熱的。“我們在過什麼樣的人生啊?”他坐在不停轉彎的機車上,不停地想這個問題。前年也是同樣炎熱的午後,離開快冒火的辦公室,他一個人在山路上漫無目的地騎著車走,氣溫高到讓人無吃中餐欲望,只想消耗多出來的午餐時光。來到上游的橋頭,有兩家人在橋底下的溪水野餐,滋意的清涼,他管不住下午1:30還得回辦公室上班。下了橋,脫光上半身,留一件小短褲就到泡到橋底下的溪水裡。這個烈日凍結了,只要不離開這溪水。解了暑,他走上岸,坐在成堆的鵝卵石上,每顆都是燙的,他用脫下的上衣隔在鵝卵石與屁股中間。好心的兩戶人各拿了一瓶果汁和一個壽司給他,橋底下的這群人似乎什麼都可以一起分享,因為有共同的敵人 — 大陽,彼此對彼此都特別友善。他吃完了壽司和果汁後,向大家揮手告別。他看溪水流去的遠方好奇領著他向遠方走去,一顆顆的卵石像踩不破的蛋。他踩著這一群不願讓自己破裂的蛋時心想著,若現在EL在就好了,他會用他的嘴,很認真的吻她,不像和現在交往的亂七八糟的女孩那樣,匆匆掠過該親吻的那一刻,一場美好滿足的性愛,不就是從一個該死的吻開始的嗎?他愈是仔細幻想和EL接吻的場景,他的嘴角就愈昂揚,心情愈輕快,炙焱的熱陽愈是無法欺身。他想和她在這個山頭仔仔細細地吻上一回,接下來的午後,不再回去生活,丟下辦公室、父母、朋友、他的女朋友、她的男朋友,往山的另一頭逃亡。當他走到河岸的一片長滿長草土地時,他停下更迭的步伐。前頭是一個綠色長草,後邊是來時的鵝卵石。他猶豫該不該向前走,回辦公室的時間也已經過了。但好奇領著他向遠方去。他撥開長草走了幾步,深怕自己迷路,只敢走直線。唯有如此,才走的到回程。在草堆中只能說是迷走,他停下了腳步,他聽見兩個喘息聲。他再度向前時,已把自己的動作放的很小很小很小,小到像個鬼魅穿梭在草縫之中。終於,他撥開看見他們的最後一堆長草。他看見一男一女,裸著身子,壓著一堆草做愛,那男的正背對著他,那女的躺在地上微微呻吟著。這真是一個熱天午後啊,什麼事都會發生。這是第一次他這麼近窺視別人做愛,以前去嫖妓時,穿過一間間小房間時撇見過交媾的身體,但兩者不同,妓院是洩慾和吼叫,而這河床是情感流動。那女的突然爬起身來,坐在跪著男人的身上。她看到他了,她只對他微揚起一絲絲嘴角的笑,沒有驚動任何人,又投入她的性愛之中。她瘋狂的在男人的生上扭動,索找高潮的機會,在扭動中她命令男人用力吸吮她的乳頭。她快扭曲的表情和他對看著。他放開雙手撥開的長草,轉過身,直線地往回走。當他走出長草區時,已淚流滿面了,這女人長的很像EL,雖然她不是EL,但她毀了剛剛想和EL有個美麗的吻的幻想,他痛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好奇,為什麼不加思索前方的路危不危險?就執意的憑感覺走了過去。然一個下午就毀了。

懂我

車子進入地下道

莫明其妙地在轉彎處加速

這種危險在黃聚光燈下,反而顯得緩慢、溫暖

這十年來,愈來愈不懂我

無法自我  透

十年前,是瞭解自己的,每個動作與每個念頭

因為十年前,她還在

她是世界上唯一懂我的人

她陪伴在我身邊,24小時

看著我的一舉一動

每回,吃完12貫握壽司後,因為味覺得千奇,總是會讓腦子開始複雜

我沒有固定的個性了,不單單鍾愛一品,而是遁進花花世界

總是要一口肉桂茶,才回到軌道上

她總是在肉桂茶後出現

每每在快失去自己控制邊緣時,她會告訴我,我是誰

因為她有愛,她用愛看我、聽我、想我、包覆我

她讓我相信,我是我

因此我懂我

十年前,她像鬼一樣的消失

我無法再從她的口中說出,我是誰?我是鬼?

我們無法在欺騙時,止住念頭

我們無法在說謊時,緊張發抖

我們無法在感謝時,真誠微笑

我們不懂我

因為她不身邊,用愛看我、聽我、想我、包覆我

十年後,我不懂我

不懂,為何在12貫握籌司後,不懂來口肉桂茶

不懂,時速120的地下道彎口,仍看起緩慢而溫柔

不懂我懂我

因為她沒說……